送嫁的使團是沒那麽快走的。

不是他們舍不得公主，或者想看看大墨會不會虧待他們公主之類的。

而是氣候不方便走。

現在走, 回到柔然正好是冬天, 柔然的冬天……

他們是柔然人, 已經習慣了，但是能不在這個天氣趕路還是好的。而且他們還要帶著一大堆大墨贈送的謝禮走呢。

提交過正式的書面申請後, 柔然使團會在大墨再呆幾個月，過一個大墨的新年。之後再上路就好多了。

而他們人在京城，公主和他們有所聯系, 也是理所應當的。

公主讓貼身宮女帶著禦膳房的特制的特色糕點和菜肴, 光明正大的前往各國使臣所住的“國賓館”。光明正大的吩咐了公主要做的事情。

如果柔然公主吩咐的是對陳家, 沈家，秦家（慧昭儀）, 趙家這類宮裏有頭有臉, 朝堂上也有名有姓的大墨家族的話, 他們恐怕就不會那麽簡單的點頭了。

但是蔣家？誰啊？

在宮女走後, 他們很是小心的探查了一番。得到的消息讓他們很是輕松。

蔣家沒他們想象中的那麽挫，但是和之前舉例幾個家族比起來, 那就沒那麽紅了。

而且嫡支家族壓根不在京都, 他們要對付的也不是嫡支。而是在京城的分支。

沒錯, 宮裏的蔣嬪娘娘是分支的。

不過因為她的關系, 蔣家這輩也就沒分。

宮裏有她撐著臉面, 給嫡系那邊發展的後盾和名號，她這房的分支也得到了嫡系的支援，可以說互惠互利。

公主也沒有要求他們把京城分支一鍋端。他們還沒那麽大的能耐在大墨的眼皮子底下犯這麽大的案子。

但是讓一兩個人出點事情, so easy。

宮裏

佟心悅喜滋滋的嘗著幾道柔然菜，然後大方的賞賜了做出這幾道菜的一個宮女。

“多謝娘娘，多謝娘娘。”宮女手裏捧著沈甸甸的白花花的銀子，感嘆佟容華雖然沒有趙淑儀有錢，但是出手真的是很大方。

“奴婢能分到娘娘的麾下，真是奴婢的幸運。”

“也是我的運氣……”

佟容華高興的又吃了一口。

柔然公主入宮，多少人在羨慕嫉妒恨的同時盯緊了這塊肥肉。

誰讓對方是個舉目無親，靠山都不在國內的“孤女”呢。

這種弱勢，讓她天然的要尋找同盟，同樣的要被利用。

“也不能說是利用，互幫互助罷了。”佟容華也開始暢想起了自己搭上碧姬後，入了皇上的眼，隨後重獲恩寵，把曾玉蟬那個賤人踩到腳底的美妙場景。

不是她妄想，而是一切太巧了。

剛剛那個被她重賞的宮女，有個鄰居是貨商，去過很多地方，賺過大錢，也賠得精光。最後窮困潦倒一身病痛的回到家鄉養老。

為了糊口飯吃，就把自己這些年見過的一些別的地方簡單吃食，衣服花樣等等免費的交給鄉鄰鄉親。自己呢，就蹭吃個百家飯。

這個宮女就是這個時候學會的幾個柔然菜。

有公主來和親，宮裏的禦廚自然是會準備柔然菜的。可禦廚菜是菜譜上照著做的。

她這裏，可是從柔然到大墨民間傳過來的柔然特色菜，至少是個足夠吸引碧姬公主過來坐坐的理由。

哪怕這位公主對家鄉菜半點興趣都沒有，自己的誠意也夠了，她會來的。

又讓那個宮女多準備了一天，自己也很有誠意的親自寫了請柬。

正紅色亞光花箋，純白色薄紗的束套，金粉墨書寫的漂亮的顏體。用詞簡約明了，態度誠懇。請柬中還夾雜著一個她親手制作的幹花書簽，雅致中透露著一種親昵隨意的感覺。

佟容華相信，哪怕那個碧姬公主是個傻得，也知道怎麽都該往自己這裏來一趟了。

結果帖子剛送出去，轉身宮裏傳出了勁爆的大消息。

蔣嬪娘娘的親弟弟被卷入人命案，在妓館因為沒錢付賬鬧了糾紛，失手把老鴇給打死了。

這可是新聞+醜聞全部集合了。

蔣嬪是宮中的老人了，雖然恩寵方面屬於不被待見的透明黨，但是好歹人家是個嬪。

又因為曾經跟著文貴妃嗆聲，在宮中並不是能視而不見的。

而且換句話說，就算蔣嬪是宮裏默默無名的小更衣，這消息也夠勁爆的。

混合著色情，暴力，“外戚”，世家紈絝的重大新聞。

若是往深了挖，還能有仗勢欺人的橋段。他鬧事的時候會不會高喊，我姐姐是宮裏的妃子？皇上是我姐夫？

鬧出人命案後，到底怎麽判？蔣嬪會不會去求情？

蔣嬪的平時一副冷傲的模樣，還時不時喜歡炫一把自己的家風嚴禁，見不得亂七八糟爭寵方式，活似自己就是這混亂紛雜的後宮中的一股清流。

而現在……哈哈哈，沒錢逛妓院，怒而殺人。

這太有意思了。

宮中的女人八卦起來，能有幾分真實？大家都是情敵，你哪怕平時不得寵。你位置比我高，我得向你行禮，我不爽，現在你有麻煩了，還不允許我編排幾句。再說了，這也不是編排，你蔣嬪娘娘，就是這樣的人嘛！

“娘娘，你可得幫幫我！”蔣嬪對著文妃哭訴。

“後宮那些流言你根本不必當真，再難聽的話，那也是話。”文妃親自把茶盞端給蔣嬪，看著對方只知道哭的樣子，無奈的把茶盞放在一邊。“這麽多年了，什麽難聽的話沒聽過，你剛來那會兒，你剛失寵那陣子，那些話不比現在還難聽？”

假美人，偽佳人，看著清高自持，不把太子放在眼裏，實際上饑渴難耐，恨不得撲上去。

這種小手段都使得出來，身為女子基本的婦德都沒有。

還官家千金呢，這德行，比我們家洗腳丫頭都不如。

簡直就是那最骯臟勾欄伎倆。

曾經不堪入耳的話再度被回憶起來，卻反而讓蔣嬪冷靜了，文妃下的猛料果然有效。

“人言可畏。可人言這東西，你堵上耳朵，那就半點可畏的地方都沒有了。這宮裏，哪裏能有消停的地方？就連皇後娘娘……”

是的，完美如皇後女神，宮裏照樣有一些閑言碎語。

不敢說，但是能關鍵時刻挺住，眼睛朝著未央宮飄飄，意味深長的一笑。

這就足夠惡心人了，可你偏偏還不能拿他們怎麽辦。

能堵住人的嘴，還能堵住別人的心思？

“我無所謂，可我弟弟……”

“這才是重點！你弟弟到底有沒有殺人？”文貴妃也不好意思說下去了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蔣嬪直接急哭了。“事情發生的那麽突然……娘娘？”

文妃突然做了個暫停的手勢。

“這事不對啊，你並不是特別受寵也不是特別高位的妃嬪，你家裏的消息怎麽會一瞬間傳遍後宮？這昨天發生的事，今天沒準京兆尹才剛立案呢！”

“你是說，這件事是假的？”蔣嬪眼睛裏立刻冒出了光芒。

“若是假的，此刻皇後應該下令了。”文妃還是沒把話說死。“只是說有這事，說不準你弟弟是冤枉的。畢竟這件事能那麽快傳入宮裏，一定是有人刻意為之。”

蔣嬪也不哭了，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，仔細的開始回憶起最近的事情。

“會不會是柔然公主的事情？”

“那個計劃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你最後讓誰背鍋？”

文妃設定的計劃是活套，這背鍋的人是隨機的。畢竟真正上乘的計謀，永遠不會死板的等著別人一腳踩進來。

而是一個人不上當，會有另一個補上。

只要自己的目的能達到就可以了。

如果是她動手的話，她會選擇敬妃和聶婕妤。

一份毒藥，讓柔然公主朝著自己靠攏，還挑撥了那對堂姐妹的關系，一舉兩得。

而且那對堂姐妹……呵呵呵，保證這個局最後成了糊塗官司。自己還能全身而退。

“佟心悅。”蔣嬪猶豫的說了名字。只說了計劃前半段的人選，文妃怎麽會不明白這後續等著的是誰。

看著文妃的臉色蔣嬪就知道自己的選擇錯了。

“她只是個剛入宮的一年的！”說到一半自己也心虛了。“佟心悅還沒請客呢，事情都沒開始，她是怎麽知道的？”

“別問怎麽知道的，現在你只能負荊請罪！如果你還在乎你弟弟話。”

文妃想說的是，其實不在乎更好。本朝律法，出嫁女不在株連之內，宮妃家族犯罪，宮妃不牽連。

蔣家只要不犯通敵叛國這種罪名，蔣嬪都不會有事。

“可是可是……”

“你認為這種當眾殺人鬧得沸沸揚揚的案子，變成鐵案需要多久？你蔣家有實力周旋？不出三天，你弟弟都能判刑了。沒準皇上還會下旨立個典型。”

“我去！！”

韓少軍一臉蒙蔽的看著哭哭啼啼的蔣嬪，更加懵得看著來當和事佬的文妃。

什麽情況？什麽情況啊！

文妃會來幫忙，實際上也出乎了蔣嬪的預料了。她們之間的關系是不錯，可絕對沒好到這個時候幫她出頭。

不過文妃肯幫忙，總是好事，無論她有什麽目的。現在的蔣嬪實在是太需要人幫襯了。

哭得泣不成聲真心悔過的時候，旁邊需要有人能把話說清楚。

文妃過來的確有她自己的小算盤。女兒說得讓沈靜姝來幫文家起覆這個想法扯談了點。但是和沈靜姝緩和關系這點倒是沒錯的。

不說什麽恩寵與否，女兒和她關系好，她就樂意緩和關系。

文妃跑來求情，說得話可以說是相當的漂亮。

如果蔣嬪的弟弟是罪有應得，沈靜姝只是讓消息更快的傳遍後宮的話。那麽今天就當他們打擾了，這些東西就當做是賠禮（負荊請罪當然帶著厚禮）

如果蔣嬪的弟弟還有活命的機會的話，那麽……

你懂的。

該說的都說了，兩個人一起期待的看著沈靜姝，看著寵冠後宮的明淑儀。

卻只看到對方維持驚訝的表情，從頭到尾沒變過。

哪怕她們唱念做打完畢了，人家的表情還是那樣。

“兩位，你們的誠意很夠。”

蔣嬪眼睛冒出了希望的光芒。

“可這件事真不是我做的！”

“什麽！”

“如果是我做的，那份毒藥當天會加倍出現在你自己的餐點裏。如非必要，我不會讓沈家卷入後宮的紛爭中。”

拜托家裏人去找蔣弟弟麻煩什麽的。她不會這麽做。

就連上次趙淑儀那事，那也是對家裏有好處的順帶的。

“不過，你這件事倒是幫了我一點小忙了。”

蔣嬪打算出手，弟弟出事？

不對，是她對柔然公主說了話以後，才出事的。

她的話，就是柔然公主的最為緊張的那根刺。

敲了敲剛倒手的幾份資料。韓少軍對於那位公主的事情倒是更有把握了。

“那，那麽……”明淑儀這是同意幫忙？寵妃在皇上耳邊吹吹耳旁風，那麽她弟弟是否有救？

“你認為，你想算計玉蟬，我還會幫你？”韓少軍的拒絕卻讓蔣嬪看到了一絲希望。

這口氣，是有辦法？

“我會讓你看到我的誠意的！”蔣嬪當下起身就走，連禮都沒有全。

可見她真的是爭分奪秒。她已經沒有方向了。她也不管這到底是誰幹的了。

只要明淑儀能解決，她就讓她看看自己的誠意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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